胡柚情缘

2019年12月09日 10:16 来源: 作者:舒巧壮 编辑:钱志勤

  这些“抚州”树,是那么可爱,那么坚强,再大的风雪都无法压倒它们,再冷的天气都无法叫它们屈服。它们总是以一种生命的绿色向人们展示着不屈。

  我们相识是在很久之前,在我外公的家里。那时候,我才五六岁光景。依稀记得那年的冬天很冷。那天吃午饭,我和往日一样,又犯了挑食的毛病。舅舅舅妈百般相劝,也还是拗不过我的倔脾气。这时,一家之长的外公神神秘秘地对我说,伢儿,乖乖地,把碗里的饭吃净,等会,我给你个好东西。

  外公的话犹如阿凡提悬在小毛驴鼻子前的那根胡萝卜,勾引着我,撩拨着我。小小年纪的我,是再也难以抗拒那股强大的诱惑力了。

  外公果然并不食言。在我吃饱后,他就从里屋大衣柜的角落里掏出两个黄橙橙光亮亮的物事。这个物事,我是从没见过的:比橘子大好些,又不似往日里我吃过的香泡般的大。可是终究和香泡长得较为神似,我只道是两个缩小版的香抛。

  外公笑着说,这个叫做“抚州”。这是我第一次得知你的名字。

  原来前两天,外公到青石镇的姑婆家做客,临走时,姑婆塞了三五个“抚州”给他,叫他带回家给小孩子做点心。

  我央着外公帮我褪下你那金黄色的外衣,我轻轻地将你送入口中。齿颊蠕动间,传来你那淡淡的清香以及酸中带甜的美妙滋味。啊,那一瞬间,我被你深深地折服!你是我从没有领略过的美味,酸酸甜甜的,总让我有无穷的回味!我知道,我已悄悄地爱上了你!

  自此,我便在对你日复一日的思念中渐渐长大。到我十来岁时,老家是农村却在城里上班的一位亲戚跟爸爸说:“抚州”可能会给山乡农民带来意外惊喜,又容易侍弄,要不你们在房前屋后也种上一些吧?那样,就可能产出金果子啦!

  爸爸倒是从善如流。在来年的春天,便托那位亲戚买来四五十棵“抚州”树苗,将屋前屋后的空地平整一新,种上了那些小幼苗。

  而我,只要一有空,便会到这些小树苗面前走走看看。夏天,我会把洗脸水倒在树苗的根上,让小树解解渴。秋冬季节,我又会把打扫成堆的垃圾搬到树根上,给它们盖上厚厚的棉被。我期盼着你的早日到来。

  寒暑易节日月如梭,时光的流逝换来的是小树的成长。原本小小的“抚州”苗,已经长成冠盖如伞的亭亭嘉木,而我,也已成十四五岁的苗苗少年。

  这年的四月间,我惊奇地发现,很多“抚州”树上开出了小小却洁白的花,有蜜蜂围着这些花骨朵忙碌着。那淡而清幽的香味持久而远播,让人不禁为之陶醉。我知道,辛勤地付出终于将换得回报。朝思梦想的你,也终于将来到我的跟前。

  这年的十一月间,我们家第一次迎来了你——收获了大半箩担的“抚州”果。它们一个个圆滚滚金灿灿地躺在箩筐里,像是害羞的大姑娘,又像是小小将军。它们,将是我们家脱贫致富的好帮手。

  20岁,我告别父母告别家乡,只身来到杭州闯荡。可是,在我的心里,总是有一种莫名的不舍和牵挂。然而,兴许是身在局中之故吧,我竟然道不明白那种莫名的愁绪究竟是什么?

  是想念爸妈?是的,这个一定有。是想念家乡的小伙伴?是的,这个真的有!可是,总觉得还有一些什么,就是——就是说不明白。

  我把从家里带来的一小袋“抚州”小心地珍藏着。舍不得吃,更舍不得卖,就那样藏着,任由时光在“抚州”的表面刻画出深深浅浅细细密密的印痕。我只是时不时地拿出来,细细地端详,细细地回想。

  仿佛,我又回到了故乡常山,回到了那个遍地种着“抚州”树的地方。

  春天,我在树下闻香;夏天,我会搬个小板凳坐在树下歇凉;听那知了不知疲倦地歌唱,看那山雀在碧水蓝天间穿梭而过;而银装素裹的冬天,我则会拿根竹竿子来打落“抚州”树上的积雪。

  这些“抚州”树,是那么的可爱,那么的坚强,再大的风雪都无法压倒它们,再冷的天气都无法叫他们屈服。它们总是以一种生命的绿色向人们展示着不屈。

  造物主是不会错的吧,只有它们这样的树才能结出你那样高贵的果子!

  一日,我去了杭州著名的艮山门水果市场。在那个云集着来自全国各地名优特新水果品种的地方,我看到了你——我的“抚州”。哦,不,亲爱的!请原谅我一直以来对你所犯下的错误。你的真正的大名,应该叫做“常山胡柚”,因为那售货牌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常山胡柚几个字。

  那个胡柚摊主是我们常山青石镇的老乡。他告诉我,“抚州”只是常山的方言叫法。他还告诉我关于你的种种传说。比如,孝子胡进喜的故事,还有你和大仙铁拐李之间那段令人神往的仙缘往事。

  我牢牢地记住关于你的点点滴滴。它们就像是一个个红色的烙印,深刻在我的心间。

  几年后,我从杭州回到了常山。因为,我发现,大城市的钢筋混泥土不适合于我,犹如它们不适合于你的成长一样。

  几年间,家乡的变化可真大啊!我知道,这军功章里有你的一份功劳。乡亲们不仅住上了规划有序的小洋楼,连山坞旮旯都通上了柏油路,我知道,那是为迎娶你而修建的啊!

  回到故乡的我,再也没有了在外漂泊时那种莫名的愁绪,我发现我的心定了。我再也不会在深夜里无端地失眠,再也不会在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杭州无助地徘徊。我是属于这方土地的,我想。

  我们家的胡柚树也从原先的四五十棵发展成一百多棵,因为我们从你那里尝到了甜头。我们把辛勤和汗水换来你那金灿灿的笑脸,又把你盛装打扮成漂亮的新娘,远嫁到外地。

  如今,亲爱的你,已从原先的山乡“野果”而变身成为我们常山农民的致富果、香饽饽。你的身影遍及全国各地的水果市场,走入千万户爱你疼你的百姓家庭;你还飘洋过海,去了美国、澳大利亚……你还得了“水果之王”的美誉。真的替你高兴!

  我爱你,我的“抚州”。请允许私下里我还这样称呼你,因为,我已经习惯了你的这个名字。这也是我从小就和你有的约定,不是吗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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